2011年是马勒百年冥诞，全世界无不為此举办各种纪念活动，不过阿巴多却已经為此努力了将近十年，透过琉森音乐节的年度音乐会，安排一系列马勒交响曲演出。早年还是DVD时代，Euro Arts发行自然是DVD格式，不过进入BD时代，加上当年拍摄时使用比较先进的摄影器材，把画质提升到1080i，声音格式除了原本的PCM之外，另加入了DTS HD Master 5.1，影音俱进，乐迷自当列入必备收藏。

谈起马勒，疯狂者為之迷醉，认為马勒透过庞大无伦的声响，创造了媲美宇宙的乐音，但也有许多爱乐者对马勒裹足不前，每每开始听马勒，都会想到他的曲子时间很长，变化复杂，主题一发展，常常是千迴百转，听著听著就迷失在旁大声响当中，悵然若失，久而久之自然把马勒的唱片束诸高阁。如果您是因為「千人交响曲」的名号开始听马勒，闻之却步很正常，又譬如对「大地之歌」的曲目名称有所幻想，因而接触马勒，那成功的机会可能也不太大，因為在还没有熟悉马勒的语法之前，直接听这些大部头的作品，容易迷途而不知返。那麼听马勒该从哪裡开始呢？很多人会推荐第一号与第四号交响曲，直接的理由就是曲子时间相对比较短，只要能反覆聆听把乐曲听熟，相信不会落荒而逃，而我个人更推荐从第一号交响曲「巨人」开始听起，曲子时间没那麼地长是理由之一，此外内中蕴藏的「歌乐与器乐交响」不仅线索易寻，当瞭解歌曲与交响曲的关係之后，对马勒的音乐艺术自当可以窥见堂奥。

大部份的音乐书写马勒，都会强调交响曲当中与歌乐的关係，以第一号交响曲為例，裡面蕴藏了三首歌，其中有两首出自马勒的艺术歌曲集「青年旅人之歌」，另一首则是法国童谣（相信我，老中对这首歌也很熟，每个人都会唱）。「巨人」的第一乐章从乐团最高的音域和最低的声响开始，虚无縹緲地展开，导奏很长，阿巴多这个版本不算慢，也不算快，大约四分鐘左右，描写大地甦醒之前的辗转反侧，音乐自然也是千迴百转，摸不著头绪，很多人还没听完导奏，就已经把CD停下来换片了。究竟主题在哪裡？先等个四分鐘之后才听得到，但这个主题倒是明快而悦耳，那是「青年旅人之歌」的第二首「清晨我走过原野」，找出那首歌来听，很直接地就会和这个主题连结在一起，而「巨人」第一乐章的关键也就找到了。

第二乐章一样速度颇快，慢板留待第三乐章解决。这第二乐章用的是三拍子的舞曲，轻快又带著一些粗獷的味道，彷彿乡野间农夫的土风舞，但中段来的却是很细腻的圆舞曲，两者呈现鲜明的对比。阿巴多的手法直接而流畅，带著一点浪漫的气氛，节奏不显得特别重，但乐团和谐的线条感却是相当活泼。

第三乐章是「巨人」最為人所津津乐道的部份，关键就在前面提到的法国童谣，曲名是「雅各兄弟」，咦，我不是说老中也很熟悉？大家应该都会唱吗？我没胡扯，老中不唱「雅各兄弟」，唱的是「两隻老虎」。有人会说：「我听了那麼多次，怎麼没听过？」别急，话没讲完，马勒用的虽是这首大家都熟悉的童谣，但却把大调转成小调，猛然一听，还真难把两者扯在一起，这麼细腻的手法，还是要有心人才能专注在其中，发现马勒的万缕心思。这首曲子没有标明送葬，但坚定的、缓慢的节奏，真是不折不扣的送葬，但旋律却是「两隻老虎」，马勒写作音乐的情感交织，真是深刻，用这麼简单天真的童谣，化身為送葬进行曲。「雅各兄弟」的歌词要小朋友别贪睡了，赶快起来玩，我不禁想起马勒的经歷，他生长在孩子眾多的大家庭，但夭折的孩子很多，或许他小时候看到兄弟去世，还不懂生死的小小马勒，可能站在棺木旁唱著「雅各兄弟」，想把沉睡的兄弟摇醒，这种深刻的悲伤全都化為音符，藏在第三乐章的送葬进行曲当中。

第三乐章讲完了吗？还没，中间有一大段很美很柔的音乐，那是「青年旅人之歌」最后一首「情人的蓝眼睛」。我早年看书，也有音乐作家写出这一段，但找了老半天都听不出来，原来「情人的蓝眼睛」没讲错，但并不是歌曲一开头的音乐，而是藏在后半段的音乐。在第三乐章的位置，就在「竖琴弹单音」的乐段之后，由弦乐引导出来的音乐。对照著听，歌乐和器乐各有各的美，各有各的味道。咦？有人说听不懂德文歌词？听音乐的变化已经很棒了，实在不需要刻意问歌词的意思。但我相信很多人还是想知道，那是流浪很久的青年，很累了，终於在路旁找到ㄧ棵菩提树，安详地睡著了。睡梦中那菩提树的小白花像下雪一般铺满了流浪者的全身，一切彷彿都已远去......。对德意志民族而言，菩提树代表著死神，而马勒的诗歌则暗示了流浪者很累地在菩提树下，蒙主宠召了。歌曲在迷濛之中开始，在迷濛之中结束，但交响曲则安排在中段，当迷迷濛濛的结尾不知飘向何方时，送葬的队伍又启动了.......。阿巴多处理这一个乐段手法很漂亮，但我们也可以透过HD影像看到顾尔达精彩的演出，和指挥大师相互辉映。

对音响迷而言，马勒第一号交响曲的「大考」就是第四乐章，马勒在谱上写著「从地狱到天堂--如暴风雨般」，乐章一开始就翻天覆地，猛烈火爆，庞大的声响简直像是噪音，但这是描写世界末日的景象，声响当然要震撼惊人。府上的音响是否能通过考验，听第四乐章开始就知分晓。阿巴多号召的琉森节庆管弦乐团，集结了欧洲第一流的器乐演奏家，精英齐聚一堂，也非得要如阿巴多这般大师级的指挥，才能收服诸多优秀的独奏音乐家，愿意和谐地演奏。看著阿巴多写意却不强迫的指挥手法，优美流畅的音乐线条随著指尖变化流泻，我知道听CD已经很棒，但看著精彩的画面，彷彿超越时空，真的回到2009年的录音现场。我遗漏了什麼？王羽佳的「普罗高菲夫第三号钢琴协奏曲」，受阿巴多青睞，把这為小妮子带上琉森音乐节的舞台，我彷彿看到了真实版的野田妹，精彩的钢琴协奏曲演出张力十足，在大师调教下，王羽佳正在国际乐坛发光发热，成為求新求变的新浪潮。